第一泉题写者清代济南爱泉文士王钟

本文转自:舜网

趵突泉畔有一方“第一泉”石碑,三个大字的题写者是清代济南文士王钟霖。他还撰有《第一泉记》和《历下七十二泉记》,是一位严谨的泉文化学者,也是一个浪漫的乡土诗人。

“七十二泉考”是济南泉文化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章

王钟霖(—),原名惠霖,字雨生,号东云、渔阳山人,历城人,道光甲辰年()恩科乡试举人,曾主讲陵县三泉书院和潍县潍阳书院,官授兵部车驾司郎中、长芦运判,以蓟州盐运分使仕终。

其父王贤仪,字麓樵,著有《家言随记》。《家言随记》共分四卷,卷三《环辙杂录》以记载济南乡土遗闻、风俗掌故为主,兼及作者在京、津、鲁等地做师爷时阅历的古迹风俗,书中对济南地理、山川、饮食、交通、歌谣等记载尤为详尽。书中还写到舜井、柳絮泉、杜康泉、(南)珍珠泉、玛瑙泉、白石泉等。王贤仪多方考证古籍,试图将济南之泉一一考证出来,但此事不知因何故而停。好在后来其子钟霖继承其遗志,多方考察,写出《历下七十二泉考》,弥补了其父缺憾。

同治八年()春,王钟霖回到家乡济南,题写“第一泉”,刻碑立于趵突泉畔,并作

《第一泉记》云:“夫泉之著名在甘与清。趵突甘而淳,清而冽,且重而有力,故潜行远而矗腾高,若水晶三峰,欲冲霄汉,而四时若雷吼也。噫!异矣。毛海客云:‘济南名泉七十二,独有趵突称神功。又云:‘呜呼!此泉洵第一,碑记尝读曾南丰,则趵突实为第一。’因名之为‘第一泉’”。王钟霖还实地勘察泉水,考证地方史志,经年累月坚持不怠,至晚年方完稿《历下七十二泉考》。王钟霖详细描述了济南七十二名泉(附有七十三泉和长椿泉,实为七十四泉)的具体位置、名称沿革、传说故事和喷涌状况。王钟霖所认定的名泉,与金代《名泉碑》、明代晏璧《七十二泉诗》、清代郝植恭《济南七十二泉记》所载颇有出入,有些是王钟霖径自命名。如济南书院的名士泉,“旧无名,志亦未载,因名士轩、泉同脉,取杜少陵‘济南名士多’句意,以名此泉,补志之阙。”又如学院东北的秋柳泉,“志言北齐博陵君房家园池。王阮亭先生顺治丁酉于此间咏秋柳,起诗社名‘秋柳园’。《秋柳》四首为明吴邸老宫人而作,当时和满大江南北。今园池犹在,拟名‘秋柳泉’,以补志所未及,而志景行。”再如铁公祠的沧浪泉,“傍泉多养金银五色鱼为业,鱼种颇多,以龙眼、凤尾、虎头、狮子、鸭蛋为上。有蓝色、玳瑁色者,购自莱阳。有银晶者,其体透明。志未载。”

他不仅将《齐乘》未载的华泉补入,还将鹊山的鹊山泉收入,鹊华秋色,泉亦双璧。他还列出不少未见史料记载的泉,如布政司大街的惠民泉、东青龙街的青龙泉、泺源书院的毓秀泉、按察司署的洗心泉、黑虎庙西的魁泉、玉函山上的函山泉、云庄的云锦泉等。

王钟霖其时,济南尚在喷涌的泉有一百多处,他“舍远而取近”,将南山的汝泉、龙门泉、染池、悬泉、都泉、炉泉、车泉、龙居泉、苦苣泉、熨斗泉、白虎泉、金沙泉等舍去,而补入市区的濋泉、雪泉、凤翥泉、大比泉、双忠泉、流玉泉、名士泉、太极泉、百花泉、曲水泉、寿康泉、浆水泉等,包括大明湖历下亭的大方泉和汇泉寺里的汇泉。《历下七十二泉考》是清代同治年间一部详实可靠的泉水志,承上启下,成为济南泉文化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章。

《历下七十二泉考》

从存诗中看其浓重的乡土情结

王钟霖不仅是泉文化学者,亦是乡土诗人。

嘉庆十七年(),历城诗人范坰主盟与周乐、何邻泉、谢焜、徐子威、李僩、郑云龙、张文简等人创立鸥社,主张继承明代济南诗人边贡、李攀龙诗风,以盛唐为宗,尤其推崇杜甫。后来,范坰、郑云龙、徐子威等相继故去,鸥社盛况不再。道光二十二年(),周乐与王德容商议重振鸥社,邀请马国翰参加。马国翰遂于当年春天二月十五花朝日,召集周乐、谢焜、朱诵泗、何邻泉、李纬、彭蕉山等燕集大明湖,续兴鸥社。王钟霖后来也加入了鸥社。

鸥社诗人多为爱泉之士。如王钟霖舅父谢焜住曲水亭街,“租居近水,引泉绕屋,叠石杂花木,作隐趣,名‘鹪园’。”“引泉绕屋”,何其雅也。范坰,自号品泉生,于七十二泉品题一过。何邻泉,以家居趵突泉畔而名。郑云龙,择居南珍珠泉边,有泉水诗《过潭西精舍有感》。乔岳,家居九女泉边,写有数十首泉水诗。徐子威,自号野泉,写有《南珍珠泉》等诗。马国翰,有咏趵突泉、舜井诗,咏趵突泉有二首,其一为长诗。李僩,今腾蛟泉旁之泉名题碑即为其所书。王德容,宅中有泉,在这方泉池中,可以看到鹊华倒影和佛山倒影。这些鸥社诗友(多为其前辈)的爱泉情怀深深影响了王钟霖,这也是促使他去访泉、考泉,撰写《历下七十二泉考》的原因之一。

谢焜有《缘云堂稿》行世,他还不遗余力搜集本土诗人作品,欲编印传世。晚年谢焜双目失明,犹记挂此事,遂托付王钟霖完成其心愿。王钟霖将书稿谨置箧中,携行各地而时时不忘,无奈俸薄不及。忽忽二十年过去,王钟霖方攒足书资,而此时余正酉(秋门)《山左诗汇钞》已刊行。于是,王钟霖改弦更张,乃为《历下诗钞》,集选历下人诗,“共得百八十余人诗,一千一百数十首,略为次序,分作四卷。虽未扬海岱之英华,且先彰历下之名士。”(王钟霖《历下诗钞·自序》)

王钟霖作为鸥社诗人,著有《黄雪斋诗钞》,未及刊行,民国初期已佚。清代诗人史梦兰读过《黄雪斋诗钞》,写有《题山左王雨生钟霖运判诗集》诗曰:“大明湖上旧诗狂,半世横驰翰墨场。今日传来蚕尾集,华宗又见一渔洋。诗境澄鲜月出奁,清新俊逸美能兼。官居海上才如海,惟恨张融不道盐。”“诗境澄鲜”“清新俊逸”“才如海”,并比之于一代诗宗王士禛,评价可谓高矣。

王钟霖之诗集虽佚,幸好,续修《历城县志》中还收录有他的五首诗,可窥其创作之一斑。

趵突泉望鹤亭

高轩临水不常开,偶酌清泉涤茗杯。一局棋完闲问鹤,过桥可见几仙来。在趵突泉畔望鹤亭中品茗弈棋后,过来鹤桥,南有“蓬山旧迹”坊,而“蓬境飞云”为趵突泉十景之一,在这里也许真的会碰到仙人呢。此诗显示出作者的文人情怀和浪漫想象,清新流畅,甚见功力。

司家马头

近水还临市,人家宛似村。

……杨柳青泥路,蒹葭白板门。

……庭花供几赏,园菜足盘飱。

夏沼莲多子,秋畦稻长孙。

茶瓜游舫叙,蓑笠钓矶蹲。

挂树晴修网,撑竿晚晒裈。

鸡鸣茅舍顶,犬出竹篱根。

驯鸭知声唤,鲜鱼不价论。

霜宵街柝静,雪夜织灯温。

北渚横苍色,南山印翠痕。

歌楼闻曲罢,试院羡文论。

亲戚闲情话,壶觞忘晓昏。

经年疏过骑,迓岁具蒸豚。

……桃源差可拟,乐景小乾坤。

这是一首长诗。大明湖边的司家马(码)头,当时还是一个水村,村民们养花种菜,栽莲插稻,撑船捕鱼,歌楼闻曲,茅舍饮酒,像是生活在桃花源。诗句朴实无华,很有画面感。

锦绣川(二首)

路到中宫别有天,真将锦绣裹东川。人家入画藏红叶,山径开田引碧泉。卧岭羊形遥似奕,传林牛背稳于船。桃源大好神仙福,偶问乡民转默然。

细赏秋容漫策骖,山村尚有古风含。

桑棉雨足矜衣暖,柿栗霜肥想蜜甜。

长养鸡豚家口给,生涯茶酒货肩担。

宽闲岁月忘炎冷,城市人来异事谈。

红叶碧泉,柿栗桑棉,山村锦绣,人家神仙,这就是作者笔下的锦绣川。全诗自然潇洒,当得起“诗境澄鲜”之评价。

题孙司马别墅

山庄转胜武陵源,曲径遥通一骑痕。柿果田园桑落酒,荷花世界稻香村。乡邻换酌交婚媾,佃户添粮长子孙。为约重阳来就菊,家僮早已扫蓬门。孙司马乃康熙间兵部右侍郎孙光祀,家在济南城里西门大街。孙司马别墅在锦绣川的藕池,建于顺治十八年()。清泉汇聚的藕池是锦绣川水发源地之一。从诗中可知,当时的藕池荷绿稻香,柿果星垂,环境非常优美。在王钟霖笔下,锦绣川胜过湖南张家界的武陵源。王钟霖诗宗渔洋,颇具神韵,生动的景物描写展现出其浓重的乡土情结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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