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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乡的柿子树

我家到晚街,必须经过赵家巷外边的“柿花地”,名字叫“柿花地”,却是一片露天茅厕,边上有几户人家。青瓦房或茅屋,都矮,住在这里的人,大多在贫困线上苦苦挣扎。关于“柿花地”,流传着一些神秘、诡异的故事,在人们的潜意识里,这里似乎成了神魔妖怪出没的地方。究竟有没有谁遇到过,谁也说不清。

还有一个传闻,这一带,某间屋里住着一个得了怪病的人,叫小程,据说没人敢靠近他,因为一靠近,就会被他攻击,小孩子不小心还会被抓了生吃。小程多大年纪,小程有没有活着,完全是个谜。每次路过“柿花地”,我就脚步加快,心跳加快,似乎风的呼吸也会加快,一个人走,总是以奔跑的姿势离开。

从上小学到十二岁前,我几乎每天都要经过“柿花地”:到晚街的茶铺打开水,为父亲打酒买烟或者陪母亲逛街。等于,那些年和我作伴的,除了孤单还有恐惧。许久之后听父亲说,“柿花地”早些时候就是一片柿子林,他的童年时光,几乎在这里度过。

这里一年四季,风光都好,尤其农历九十月间,更是最美的时节;那时,天空如洗,此处层林尽染,远远望去,高高的枝头,就成了小灯笼的海洋。馋了的时候,爬到树上摘些柿子带回家也没人说。奶奶将父亲摘回去的柿子装在瓦罐里,捂上十天半月,就成熟了。整个秋冬,因有柿子的陪伴,母子俩苦涩的日子多了甘甜的味道。

多年后,父亲娶妻生子,并在外谋生,去的地方多了,眼中的世界也辽阔了,但对柿子,却情有独钟,对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的柿花地,也念念不忘。有了这段插曲,我再经过“柿花地”,虽然心有余悸,却平添了一份温暖。

那时,我是一个爱做梦的小姑娘,脑际时常装满对未来的期盼,而其中,有一座爬满青藤的木屋,一个果园,是我最大的想望。果园种我最爱的无花果和父亲最爱的柿子;柿子两种:父亲常提的火柿和水柿。火柿和水柿有什么区別,我不大清楚,但那又有什么关系,只要父亲喜欢就足够。

“柿花地”变成茅厕后,我们村就再没有人种过柿子。每年初冬季节,母亲都会买些成熟了的柿子给我吃,但柿子树是什么样子,我想象不出。我只等着快点长大,快点有一座木房子和一个可以种柿子的果园。

第一次见到柿子树,是20岁那年冬天,在同事老家。路边,野地,稀稀疏疏的柿子树,安静地立着。光秃秃的树枝上高高举着的橙红柿子,在碧蓝的天空下,火一般热烈。走近柿子树,触摸着斑驳的树皮,时光的脉络,清晰可见……

后来的日子,我与同事恋爱。他们家竟然也种有柿子树。再后来,第一时间吃到柿子,顺理成章。

我们的婚姻,也顺理成章。有时有熟人问我,这样的两个人如何会走到一起,简简单单告知:柿为媒。自然有人会笑我的天真烂漫。这是后话。

婆家的柿子种在离老屋不到百米围墙一人多高的园子里,两棵。园子里除了柿子,还有花椒和黄梨,其余便是大片空地。“如爬有青藤的木屋,如果土坯的围墙变成竹篱笆,如果园子里面种我最爱的无花果和柿子,柿子树一排,两排,三排……汇成一片林子,该多好!”

我不止一次在心里描摹那样的场景与画面,却从没对谁提起过。我不是这里的主人,无权对任何事做决断,我只是在每年的深秋,安心地接受看来自婆家的馈赠,除了送一部分去父母那,还送些给要好的同事。来自婆家素朴的挂牵,总引来家人和同事的感激与夸赞。

女儿的大伯分家后,一家三口搬到新盖的房子里,房子就在柿子树旁边。不久,围墙被垒高,从前出入的地方也堵得了起来,一道铁门,隔开了老屋和新房,也让我的想象空间变得狭窄。

我们回家次数有限,见得到柿子花开花落到结果成熟的次数更有限。当生活的担子越来越重,当我越来越没有那么多闲暇梳理心情,我忽然明白:这世间太多的愿景永远只是幻象,无非能给人一点精神的慰藉罢,但不管梦想如何支离破碎,生活仍要继续。

尽管我无法拥有属于自己的柿子树,我却不用去街市购买就能尝到柿子。在公公身体健朗的那些年,每到采摘柿子的时节,他总会如约而至,一只背篓,装满公婆对儿孙的惦念一一它们分別是婆婆做的咸菜,几个小瓜,更多的是柿子。其中一袋又红又软,随即可吃;另一袋还生涩。

我那时学会了捂柿子:将它们装在塑料袋里,放两三个木瓜,或者酸梨或者苹果,扎住口。用苹果捂,味道最醇正。而在那时,我对火柿和水柿也有了一点粗浅的认识:火柿,皮红且薄,个小,偏甜;水柿皮黄,个大,汁多,口感稍差。它们都可用盐巴腌了吃、切片晒干、制成柿饼等。

每次掰开甜生生的柿子,仿佛坐拥柿林。

后来,公公的身体渐渐不好,人一下子衰了许多,即使某即使某个特定的时刻,他会和以前一样出现在我们面前,却有了细微的变化:提篮替换了背篓,里面的东西少了。

再晚些日子,父亲的胃肠会出点问题,严重时,医院治疗。从前亮白齐整的牙,脱落了一些,生活规律、饮食习惯也发生着变化。而我自己,也因胆囊不好很少吃难消化的食品了。上天安排每个人急匆匆往老去的路上赶,太多的变数让人猝不及防又无法抵挡。

有一个冬天的周末,我们教研组搞活动,去玉溪桃花潭泡温泉,一群人顺便到聂耳音乐广场逛了一上午。那天,风很大,但阳光极好,忽然遇见柿子树。几公里长的景观大道两旁,数不尽的柿子,构成一道迷人的风景线那个清晨,当我看到沉甸甸的柿子在风中舞蹈,年少的想望,忽然若万千尾游鱼,在记忆的湖中游弋,鲜活、清晰,绵绵相延。

那些黄红色的精灵摇撼着我的心弦,当晚,在昏黄的灯光下,我用键盘敲下这些字:呼吸着往事的余香,在闪烁着灵光的片段里,倾听光阴滴答洒落的声音,平平仄仄。高天之下,记忆的跫音不绝,紧握盘根错节的生命,在心灵的杯盏上,让朵朵花儿悠然绽放。

5年之后,一个有阳光的午后,猛然看到办公室外的炮仗花开得正灿烂,惊觉季节已变迁。回到电脑前,问在玉溪的一位诗人朋友:你那里的柿子红了吗?他告诉我:不知,抽空去侦察下。便开始想入非非。

那夜的梦中,我拥有一座爬满青藤的木屋和一个果园。果园种柿子。柿叶通红,风到处,唰啦唰啦往下落,落了一地,铺满果园。尔后,叶子落光,柿子仍在枝头,比叶子更红。父亲在柿树下写毛笔字,笑容正年轻。

文/临窗听雨

END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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